和大多數人一樣,我欣賞崇拜那些矽谷英雄(真正的,而不是電視節目裡面那些)。他們帶來的許多服務(如:Google、Facebook、Uber、LinkedIn、Airbnb)我們每天都在使用;他們也讓整個世界變得更加美好;他們創造了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價值、財富和機遇。

我也曾和矽谷一些頂級 CEO 及企業家有過會面;總的來說,他們都是脾氣很好而又天才睿智的人。他們非常認真,並致力於打造積極有用的事物。他們中的一些也對我的組織進行了資助,對此我深表感激。但顯然,今天的矽谷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創新和技術進步中心了。

不得不說,有一些讓我感到緊張憂慮的事正在逐漸顯現。

有一些朋友告訴我說他們要離開矽谷,因為他們想重返現實世界。一個成功的企業家告訴我說他將要離開的原因是他想依照自己在羅切斯特長大的方式養育他的孩子,而且離開矽谷後,他的資產購買力將能達到原來的三倍。另一位已經搬到舊金山的成功企業家則說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圍欄裡的另一頭牛」,他喜歡在全國其它地方享受時光,因為這才能讓他感覺自己有所作為。

這些人在說什麼?矽谷有什麼東西讓他們感到害怕?

下面的幾個主題一直是人們關注的焦點:

財富和年輕富豪的聚集地

有很多年輕人,讀過很好的大學,賺的錢比很多人見過的錢還多。在矽谷,有一些暑假實習生的工資就有一月 7000 美元,還能享受每週末回家的機票。公司用五六位數的簽約金競相聘請剛剛畢業的工科畢業生,尤其是從史丹佛大學畢業的學生更是炙手可熱。現在矽谷的平均工資已經接近 20 萬美元了,更別提不斷上漲的股權薪酬,加上它收入更是高得嚇人。

這樣高的待遇當然也有商業上的價值——我也願意向有可能有所作為的年輕人提供這樣的待遇。但這樣的待遇在人們的職業生涯中還是太早了點。

超大級競爭

科技公司往往在一個贏家通吃的生存空間中運作,也因此產生一個高競爭的文化。比方說,如果存在 10 或 100 個地圖軟體或社交網路,最後留下來的公司的價值至少能達到數十億美元,而其它的公司只能佔據極小的市場份額(其價值可能只夠給員工發工資)。這種情況導致企業組織需要變得超級高效,這就需要延長員工的工作時間,並且還要保證員工隨傳隨到。在這樣的競爭壞境下,公司只有贏和輸兩個結果,並沒有介於兩者之間的選擇。

努力工作當然很好。但如果你在晚餐時間看到一群人都在盯著他們的電腦螢幕,感覺還是有些怪異。

人才爭奪戰

如果你想贏得戰爭,你必須擁有最好的軍隊。資源充足的科技公司從未像現在一樣渴求人才,它們打造了大規模的招募管道以俘獲頂級工程師來構築自己的企業前景。Google 通過六位數的起步簽約金,外加獎金的誘惑在史丹佛、柏克萊、卡內基、MIT 等頂級學府招募人才。Facebook 則不斷贊助頂級學校的科技比賽,並和學校教授保持聯繫;而且為了讓自己成為最亮眼的招聘者,Facebook 也同樣投入了海量的資源。

不要以為聰明的年輕人們沒注意到這一點——史丹佛大學主修人文學科的學生比例已經從之前的 20% 以上下降到了今年 7%,直接導致歷史和英語教授沒有學生可教。一位學校管理者跟我開玩笑說史丹佛大學現在已經是「史丹佛科技學院」了。2014 年,進入科技界的哈佛商學院的畢業生數量自網路泡沫時代以來首次超過了進入金融業的畢業生數量。

同樣,我也會做同樣的事。但這是適合最優秀最聰明人才的道路嗎?我們國家頂尖的大學變成了職業學校,這是件好事嗎?

海島文化/並不夠讚的多樣性

蘋果、Google、Facebook 等公司的企業園區和工作場所設施都是有口皆碑的,它們位於旅遊景點內。對於普通員工來說,早上起來驅車到位於樹木茂密的郊區的現代化公司上班是司空見慣的事。你還可以在那裡吃到公司補貼的美味晚餐,周圍也都是些差不多的人。一些人甚至還可以選擇從舊金山乘坐暗窗的公司巴士去公司總部,途中可以一邊戴著耳機,一邊處理電子郵件。甚至很多小公司也配置了攀岩牆和乒乓球桌。

但這樣的生活並不會將你和與你生活方式不同的人湊在一起,而且這些在巴士和新式辦公大樓裡面的人的性別、種族、教育程度或年紀都代表不了真正的社會。「矽谷是一個泡沫」並不是指估值和金錢,而是指人們生活在一個一個的泡沫之中。

生活成本高得要命

簡單一點,只要考慮一下灣區現在的住房成本,你就足夠驚呆了。一般的普通房子的售價已經超過了 100 萬美元。小公寓也同樣很貴。帶一個臥室的小公寓起步價在 3000 美元/月以上。2015 年 8 月,聖克拉拉普通房屋的成交均價為 125 萬美元,比前一年上漲了 9%。一個老師或其它普通人能在這裡生活下去嗎?

而且就算你能負擔得起這裡的住房,生活的高成本也可能會讓你發出這樣的感嘆:「當然現在我比那些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人都富有了,但其實我並不富,只要看看和我一起工作的人或和我一起去學校的人,他們才是真的富。」這並不是大多數人的生活壞境,但卻是一個促使人跟上鄰居節奏的攀比壞境。

以上就是那些讓矽谷內外的人都感覺不爽的問題。這些問題並不是任何人的錯,只是市場使然——資本市場、人才市場、房地產市場。

這讓我想起了華爾街。華爾街的公眾形象在金融危機之後受到了衝擊,部分原因是他們得到了政府的資助,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場金融危機的發生也有他們的貢獻,還有部分原因則是他們並不提供任何有形的商品和服務。

除了這些,華爾街維護商譽不力的原因還有一個:因為以上的原因,華爾街在人們眼中成了另一個平行世界——那裡都是些富有的白人,金錢到處流淌。用體育運動來舉例,這就像是洋基隊、杜克大學或愛國者隊——人們對他們的評價都很苛刻,除非他們是你的家鄉球隊。

解決大問題

對矽谷最大的批評或許來自 Vanity Fair 上近日發表的一篇文章中引用的某技術專家的話:「舊金山的科技文化就只是在專注解決一個問題:什麼事情我媽不再幫我做了?」

叫車、在網上找東西、企業生產力工具、人與人的連接——這些都是市場需求的解決方案和帶來的回報。當然,它們能用來賺錢。矽谷在這一點上和華爾街沒有區別,他們都在按照自己的邏輯填補和追求市場機會。

矽谷本來也可以在保持領先的同時讓自己遠離那些狹隘的批評,只要他們選擇去解決那些真正的大問題——那些棘手的、困難的,但卻能真正改善這個世界的問題。這些問題很複雜,很多又是長期的,而且還不一定能夠成功。它們沒有一個現成的市場,它們影響富人也影響窮人,它們往往和有缺陷的系統相關。它們並不是「媽媽曾經幫我做的那些讓我的生活更美好的事」,而更多的是「讓媽媽驕傲的事」。它們需要你做的不僅僅是進行一點檢查,而是靜下心來努力探索很多年。

我覺得有什麼問題?以下是浮現在我腦海中的一些問題,如果矽谷能幫助解決這些問題,那麼矽谷也將在道義上收穫其在經濟和知識上一樣的領導地位:

我們都知道加州已經經歷了多年的乾旱。這就是一個挽回名聲的好機會。灣區比加州南部受到的用水控制要少一點,但乾旱仍舊開始影響到人們澆灌草坪和玩水滑梯了,更不要說有可能摧毀整個加州的史詩級森林大火。

想象一下如果矽谷將資源用來解決這一難題。比如說建造一條連接加拿大和加利福尼亞的供水管道?或者像以色列那樣進行大規模海水淡化?大規模節能技術?如果要讓加利福尼亞的居民將你的公司當做英雄一樣看待,這就是個很好的方法。水在加州是免費的,但也並不是完全免費——所以快去給加州找水吧。

交通/基礎設施

一位 CEO 評論說早上從家裡到帕洛阿爾托的 15 英里(約 24 公里)路要用去他一個小時的時間。每當我想到這些百萬富翁每天都會在道路上堵上兩次的時候,我都會忍不住搖搖頭;要知道甚至那些致力於減少通勤時間的工程師也一樣被堵在了路上。儘管他們中一些人購買的特斯拉能幫助他們駕駛,讓他們可以時而發送下郵件什麼的。但心理學家表示通勤時長已經成為了每日幸福感的最大決定因素。想一想,如果你每天都被堵在路上,當百萬富翁又有什麼用?

我知道,Google 的自動駕駛車將在 2030 年之前成為主流,並將大大減少交通事故(同時也可能消滅成千上萬駕駛工作崗位)。在那之前呢?試一試動態收費怎麼樣?交錯通勤時間?飛行背包?通過公私合作的方式給 101 公路增加 4 個車道?同樣,不管哪家公司做這件事,它都將成為英雄,甚至還可以用該公司的名字來命名新車道。

多樣性和社會問題

美國的社會分化正在加快。社會流動性下降,技術失業率上升。預計到 2043 年,美國的非白人將佔據人口多數,但他們的收入、財富、教育狀況、身體自由和參政水平都仍然趕不上佔少數的白人。這就是這個國家的孩子將要面對的未來。

技術公司已經開始關注其組織內部的多樣化了,這是個很好的起點,但可以做的還有很多很多。

就拿目前引起廣泛爭議的警務執法來說吧。你居然告訴我 2016 年能提供給警察的最好的非致命武器是 1974 年設計的 25 英尺泰瑟電擊槍?或者說現在我們的每台手機上都已經有鏡頭了,卻不能給每個警徽上配上一個?

真的沒有更好的系統來幫助識別有才華的少數族裔 16 歲少年了嗎?還必須依賴過度勞累的輔導員和標準化測試?技術專家可以做很多事情來引領正確的方向。

全國 SAT 成績的分數已經降到了十年來的最低點。網路教育無處不在,但我們似乎並沒有變得更加聰明。事實上,還可能恰好相反。我們已經用了幾十年時間來研究那些不會在全國範圍內有效實施的教育。同時,我們把數百萬孩子放到了那個農業時代設計的教育加工廠之中!

我喜歡 Altschool、密涅瓦計劃和可汗學院,但相對於全國各地的機會和需要,這些不過只是些皮毛而已。許多人都希望這樣,但這並不現實;其中甚至還涉及到金錢——美國在公共教育上花費了 6210 億美元,但教育仍然不均衡。

難道說 1901 年設計的用筆在紙上填空的模式至今仍然是我們衡量人才的最好標準嗎?

我對新一代的教育表示樂觀,因為這一代的技術人員也開始有小孩了。當你自己的孩子也將進入這一教育系統(包括私立學校)時,就沒有什麼能阻擋你去探究教育系統的現狀了。

當技術專家與政府互動時,他們往往更專注於為謀求自己的商業利益(移民、網路接入)或奉行自由主義(置身事外),否則就可能損失很多錢。政府是一個沼澤,是另一個世界。政府的操作系統基本都已經過時,它們需要升級——但它們自己卻辦不到。

不要讓政府系統嚇倒你。看一看 Lawrence Lessig,這位法學教授想將錢從政治中挖出來,他還籌集到了 1100 萬美元來完成這一工作。這差不多相當於 Google 去年花在政治遊說上的錢。

還有 Jen Pahlka 和「為美國寫程式」(Code for America)的口號,通過優秀的工程師和設計師團隊,他們為城市節省了大量資金。

另外別忘了 Megan Smith,他離開 Google 之後成為了美國政府的技術長,和一些被看做英雄的人一起搬到了華盛頓特區,拯救了 Healthcare.gov。

美國仍然是你的國家,請不要放棄它。

不性感的創業

對矽谷的居民來說,現在是創業的黃金時期。但縱觀全國,創業卻處在 24 年來的最低點,大部分年輕人都沒有開始創業,不管是不是在網上。他們在巴爾的摩、底特律、新奧爾良、克利夫蘭、聖路易斯、普羅維登斯、辛辛那提、聖安東尼奧、紐約州北部等各地找工作以償還貸款或養家糊口。

和矽谷比起來,在這些城市的創業完全不同。它並不性感,也不多金,投資來自信用借貸而不是風險投資;他們需要的是客戶,而不是訪問者或使用者;他們只能影響周圍附近,而不能改變整個世界。創立這些公司的動力並不是宏偉的期望,而是因為這裡有問題需要解決。

這些創業者在矽谷的人身上尋找靈感。你不會相信如果那些科技界巨星在這些城市花點時間並努力將這些城市變得更好會有多麼大的價值。這能讓這些創業者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以上只是浮現在我腦海中的一些問題。事實上你可以在合法正當的前提下選擇帶給你強烈感覺的任何東西,解決任何問題。

當我曾經經營公司的時候,我並沒有太多時間做別的。我以為我正在做的工作代表了我能給這個世界帶來的最重要的影響和價值。我曾經非常專注,我想變得富有。如果有人向我尋求幫助,我會做一點小貢獻,但我認為我最大的貢獻就是我的日常工作。

在我們被收購之後,我想過加入或創立一家新公司。但我最後選擇了組建一家非營利組織,期望能在美國全國範圍內幫助人們創業。

這一決定驅策著我走過了過去五年,也讓我經歷過困境,得到了重要的教育。現在市場變得更加捉摸不定了,但你想要它多清楚都可以。人的基本信念是很有用的。

但在人的基本信念之下,你首先需要確信這個問題是值得解決的。它帶來的挑戰和養孩子一樣——你將其養大或者退出,但一旦退出你就失敗了。

以下是對矽谷的呼籲:我們擔心你正在失去靈魂。請接收值得你去做、需要你去做的挑戰,那需要你的熱情、名聲、財富、專注、信念和價值——而不僅僅是市場需要的那些。你是這個時代的建造者;但這並不夠,這個時代還需要你來領導。

資料來源:Quar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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